編譯 / 朱 琳

編輯 / 塗彥平

設計 / 趙昊然

來源 / FinancialTimes，作者：Peter Campbell

在距離牛津15英裏的比斯特小鎮外，坐落着一家工廠的空殼，該工廠位於英國電動汽車革命的最前沿。在大而幽深的倉庫中，數十個巨型黑色機械臂停在空置的裝配車間上方，等待爲電動汽車初創公司Arrival量產電動貨車。

這個嶄新的生產中心原本應該在秋天开始爲美國UPS集團生產電動貨車，但這項工作已經落後於計劃。它的一家位於美國的姐妹工廠將無法及時準備就緒，因此這家英國工廠將不得不承擔今年的大部分生產任務。Arrival現在預計2022年只生產600輛貨車，不到它向分析師承諾的2021年數量的一半。

該公司並不是唯一一家遇到這種情況的企業。大量電動汽車制造商正面臨他們最大的挑战：生產汽車。一些是首次开辦工廠，而且許多估值很高。從中國的蔚來到亞馬遜支持的Rivian，幾乎所有汽車界的新進入者都在這個階段遭遇了一些坎坷。

該行業一直認爲，向電動汽車的轉變會導致新進入者大量湧現，因爲純電動汽車的進入門檻比其燃油動力的前輩低得多。但是，特斯拉居高不下的估值和大量的SPAC收購相結合，導致了電動汽車企業蜂擁上市。

結果是，許多既沒有利潤也沒有收入的公司發現自己在公开市場上，接受着全世界投資者的注視。Canoo、Lucid、Nikola、Lordstown、Fisker、Arrival和Rivian等公司，上市之前都尚未向客戶交付一輛完整的汽車。

然而，投資者蜂擁而至。根據PitchBook的數據，過去兩年至少有18家汽車制造商通過SPAC上市，而Rivian完成了IPO。

SPAC也被稱爲“空白支票公司”，已經成爲一種有爭議的後門方式，企業可以與現有的上市殼公司合並，並進入公开市場，其披露的信息遠遠少於傳統IPO的要求。

未來12個月將是證明哪些公司值得冒險的關鍵。瑞士信貸的汽車分析師丹利維（Dan Levy）說：“這些仍然是概念股。”除了點燃制造業的壓力之外，包括Lordstown、Canoo、Lucid和Nikola在內的幾家公司已經披露，他們將要面臨或已經面臨聯邦調查。

有一個永恆的、不可否認的汽車真理：制造汽車很難。特斯拉已經證明了這一教訓，它在長達十年的量產掙扎中遭遇了許多陷阱，從及時獲得正確的零件到組裝汽車避免漏雨。

在其最黑暗的時刻，該公司經歷了埃隆馬斯克（Elon Musk）所說的“生產地獄”：供應延遲或完不成生產，汽車下线需要大量的額外工作。該公司一度生產出沒有座椅的車輛，並要求經銷商在展廳裏把座椅裝上。

特斯拉作爲一個萬億美元的企業取得了傳奇般的成功。投資者現在正在尋找一家能夠效仿其成功的公司。

Arrival北美業務負責人邁克阿布來森在比斯特“微型工廠”展示生產機器人

“華爾街的人們已經做出決定，將投資電動汽車，他們正在尋找可能成爲下一個大成功的公司。”亨利克菲斯克（Henrik Fisker）說，他的同名電動汽車制造商是該領域的最新進入者之一。

“人們相信，某個或幾個公司可以在電動車市場上佔有通常很大的份額，因爲傳統公司還沒有準備好，或者沒有產品。”

“投資者不確定誰會成功，”菲斯克補充說，“所以他們把賭注押在幾個公司身上，看誰會脫穎而出。”

馬斯克效應

然而，這種狂熱的情緒已經开始減弱。卡車制造商Rivian的估值曾高於大衆汽車，豪華汽車制造商Lucid的估值曾高於福特汽車的股價。現在，它們在過去六個月裏已經損失了一半以上的價值，這種下跌遠在俄烏衝突影響全球所有汽車股票之前就已經开始。

雖然這些公司仍然價值數十億美元，而且許多公司的價格高於雷諾或馬自達等排名靠後的現有汽車制造商，但一種不溫不火的現實主義已經滲入到這個以前熱情洋溢的行業。

“看一下特斯拉所做的事情，然後說這就是唯一正確的公式，如果你有特斯拉的DNA，有特斯拉的魔力，你就會成功，這很容易。”瑞士信貸的利維說，“但特斯拉在它所做的事情上是獨一無二的；僅僅因爲特斯拉做到了，並不能保證其他人可以復制其战略。”

特斯拉的輝煌之路同樣充滿了延遲，有耐心的股東經常通過在最新的時間表上增加幾個月的時間來建立一個“馬斯克因素”。利維說，新一波的公司將享有更少的容錯，特別是由於在老牌汽車制造商“對電動車加倍努力”之後，電動車市場不再是特斯拉曾經主導的廣闊領域了。

倫敦傑富瑞的汽車分析師菲利普霍喬斯（Philippe Houchois）說：“他們不會有行業曾給予特斯拉的10年跑道。”

新進入者已經感受到了壓力。Rivian最初被美國的卡車制造商視爲一種威脅，以至於通用和福特都在拉攏它，後者最終成功地與它建立了合作關系。

最近，該公司在將其車型的價格提高五分之一後遭受了反彈，並被迫將2022年生產目標減半至25000輛，理由是全球供應鏈問題。

由前特斯拉和路特斯公司工程師彼得羅林森（Peter Rawlinson）經營的Lucid公司，將2021年开始生產的時間推後了幾個月，說想讓它的第一輛車“絕對正確”。

受全球芯片短缺和俄烏衝突的幹擾，從沃爾沃到大衆的主流汽車制造商也調整了2022年的生產預測。但成熟的行業集團曾經經歷過這樣的風暴，並擁有大型的全球業務，可以轉移和吸收這樣的打擊。

相比之下，這些較新的競爭對手較爲弱小，這使他們特別容易受到全球性破壞的影響。

“我們都知道埃隆所經歷的地獄是什么樣子的，都不想走到那一步。”大衆汽車和通用汽車前高管卡爾-托馬斯紐曼（Karl-Thomas Neumann）說，“初創企業想顛覆，但不知道如何顛覆制造技術。”

自2017年離开通用汽車以來，紐曼的職業生涯一直是對新希望的短暫停留。他是Evelozcity的董事會成員（該公司後來更名爲Canoo），並爲空白支票集團VecotIQ與Nikola的合並提供咨詢。今天，他是極星公司的董事會成員，該公司是從沃爾沃分拆出來的電動汽車部門，計劃2022年通過SPAC上市。

這種遊牧式的經歷讓紐曼難得地看到了幾個有希望的工作文化。

“我在Canoo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一切都不一樣，我以前學到的東西都不再算數了。”他說，“有這么多年輕的工程師，他們超級敏捷，在各個領域活躍，不害怕任何事情。我們想要一個原型車，他們在一個星期內就完成了。”

極星的諾伊曼說，他在Canoo工作的經歷是“超級敏捷的”，但也是“混亂的”

較新的企業希望這種敏捷性將轉化爲能夠更快地推出車輛，並更迅速地做出改變。但紐曼說，Canoo公司內部的氣氛“非常混亂”，幾乎沒有計劃或協調。他補充說，“對我來說，這不堪重負。”

對於2021年4月起擔任Canoo首席執行官的托尼阿奎拉（Tony Aquila）來說，當務之急是讓第一家工廠开工，該工廠將於2022年下半年在美國俄克拉荷馬州开業。

“我們正處於進入生產前的最後一輪工作。”在Canoo公司與一家歐洲合同制造商斷絕關系並將生產轉移到美國之後，他說，“建設工廠、制造汽車，對我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逃離“生產地獄”

一些新的參與者正在向知名企業尋求幫助。Fisker的首款車型由奧地利的麥格納-斯太爾公司生產，該合同制造商在同一工廠生產寶馬5系旅行車和奔馳G級車。

紐曼說：“許多新成立的公司認爲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廠，這是錯誤的。這會讓他們走向生產地獄。”

但是，即使是外包給一個成熟的專家，也不能保證成功。2018年，中國首家上市電動汽車制造商蔚來與當地汽車制造商江淮汽車籤訂合同，經營第一家工廠，希望能避免當時困擾特斯拉的麻煩。但由於生產延遲，當蔚來在2018年提交IPO文件時，它在當年上半年仍然只生產了400輛汽車。

外包生產還存在其他風險。特斯拉從其垂直整合中獲益，從與松下一起制造電池到生產自己的軟件。

“有一個更長期的問題，要弄清楚他們這種減少垂直整合的做法是否會在未來阻礙他們。”利維說，他認爲合同制造不是一個可以擴展的業務。最終，有大規模量產野心的汽車制造商將需要自己制造車輛。

由沃爾沃和吉利集團擁有的極星已經從其母公司那裏學到了經驗，能夠在中國成都开設自己的工廠，2021年生產了29000輛汽車。

該公司認爲，在2022年下半年完成與Gores Guggenheim公司完成SPAC合並計劃，將其推向公开市場時，它制造汽車的能力將受到投資者喜愛。

極星的英國首席執行官喬納森古德曼（Jonathan Goodman）說：“你把我們與其他公司比較一下，這些公司已經取得了相當了不起的估值，但還沒有完全把汽車推出來。”

關注現金

總部設在英國的Arrival建立在一個新穎的制造概念上：微型工廠。它認爲這將使它最終能夠擴大生產規模。

Arrival沒有建立一個大廠房來生產數以萬計或數十萬計的車輛，而是選擇了像比斯特工廠這樣較小的場地，它認爲這些場地可以快速建成並开始生產。

一旦成熟，Arrival公司希望能夠在9個月內啓動和運行一個新的工廠，這對於價值10億美元的大型工廠來說，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雄偉目標，因爲後者可能需要幾年的時間來建設。它希望這將使它能夠更快地滿足客戶的訂單。

那些希望在幾十年內清償新工廠投資的公司，必須通過預測25年內的市場情況來證明其支出的合理性。“他們會出錯，這不可避免，”負責Arrival汽車業務的前通用汽車高管邁克阿布萊森（Mike Ableson）說，“問題是他們會錯到什么程度，在哪個方向。”

他補充說：“一個微型工廠所需的資本只有5千萬美元，所以經濟上還是可行的，它讓你對需求做出反應，而不是預測五年之外的需求。”

當比斯特的機器人开始嗡嗡作響時，這種方法將啓動第一次測試。“我們現在已經在生產設備和機器人方面做了足夠的工作，知道它將發揮作用。”阿布來森說，“我們將面臨挑战，讓它以我們想要的方式工作，但基本概念就是那樣。”

似乎是爲了證明阿布來森關於未來挑战的觀點，在宣布將2022年的生產預測減半的當天，Arrival公司的股價下跌了7%。

哪些企業能在制造業的挑战中幸存下來，決定性因素可能是錢。雖然特斯拉因在上市後的幾年裏籌集了數十億美元而引人注目，經常利用其越來越高的股價來开拓市場，但一些新興企業也積累了強大的競爭資金。

根據Sentieo的數據，Rivian在IPO中籌集了119億美元，並擁有180億美元的現金儲備可供支配。這與寶馬、福特和通用持有的數額相似。

通過SPAC上市的Lucid擁有62億美元的可用現金。在另一端，Lordstown只擁有2.44億美元，Canoo只有2.25億美元。

“我不相信任何公司有足夠的錢，包括Rivian。”Canoo負責人阿奎拉說，“任何告訴你他們有足夠現金的人都是，很可能會失敗。在遊戲的這個階段，你必須不斷地籌集資金。”

更大的問題是如何籌集資金。利用仍然很高的股價可能會奏效，但會進一步考驗股東的耐心，在某些情況下，他們的錢已經價值減半了。

“如果你向投資者展示持續的進展，這很好，”紐曼說，“但如果你給他們意外，一切都推遲了兩年，而且實際上你認爲市場沒有你最初想象的那么大，那么遊戲就結束了。市場不再那么愚蠢了。”

本文由汽車商業評論原創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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