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邊萬莉 北京報道 1月9日，圍繞全球通貨膨脹及其對宏觀經濟政策影響的話題，銀保監會原副部級幹部於學軍在新華社瞭望智庫主辦的第六屆新金融高峰論壇上發表了演講。

於學軍提醒：“從近期美聯儲的政策表述來看，下一步政策調整變化應當是很大的，從原來預料的較爲平緩改變爲較陡，這必將對全球金融市場、資金流動、資產重新定價、匯率等各個方面帶來巨大影響，我們在考慮和制定國內的宏觀經濟政策時應當充分估計，並做好提前預判，預調、微調。”

他表示，放眼全球，當前及未來一段時間，對世界經濟及各國的經濟增長，最普遍、最突出的影響因素是兩個：第一是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各地的傳染與控制，第二是自去年下半年以來明顯上升的通貨膨脹。兩個因素當中，新冠肺炎疫情的傳播蔓延是起因，通貨膨脹是結果，兩個因素相互關聯、相輔相成。

據最近兩個月的統計，去年10月美國報出的CPI指數上漲6.2%，是自1990年以來美國30年的最高漲幅，大大超出美聯儲之前的預測；而剛剛過去的11月則“更上一層樓”，上漲6.8%，進一步創出自1982年以來的最大漲幅。其中，PCE指數即個人消費支出指數，同比上漲5.7%，也是自1982年以來的最高水平。這導致美國百姓的生活成本大幅攀升，汽油、食品、租金等價格普遍上漲，對家庭生活帶來巨大的壓力。同時，去年10月歐洲報出的物價指數達到4.9%，創1997年有記錄以來的最高水平；英國上漲4.2%，也是近10年來的最高漲幅。

於學軍表示，自2020年下半年以來，全球大宗初級商品大幅漲價，有的甚至是成倍上漲，並已开始明顯地向消費品價格傳導，這給全球經濟及人們的生活帶來顯著的影響。事實上，當前全球正面臨着通貨膨脹的威脅，這應當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因此，去年9月之後美聯儲的政策取向已發生顯著的調整改變。”他進一步指出，去年上半年，美聯儲堅持“通脹暫時論”的看法，表示並不會改變之前制定的無限量的QE政策。

美聯儲實行零利率政策，每月購債規模達1200億美元，他們預計在2022年末之前，既不會調低聯邦基準利率，也不會縮減購債規模；但是隨着美國物價指數出乎意料的不斷上漲，大幅跳高，現在也开始改弦更張。所以自去年11月开始，他們就把每月的購債規模縮減150億美元，現在又縮減到300億美元，並且預計在今年3月，無限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即每月以增加1200億美元購債行動就結束了。之後會很快啓動升息周期，從原來認爲2022年末之前不加息，到現在改變爲加息3次，最新的意見甚至出現加息4次。

就在剛剛過去的上周三，美聯儲發布其在去年12月14—15日舉行的理事會政策會議記錄，顯示美聯儲官員對勢將持續的物價上漲、全球供應鏈瓶頸、就業市場喫緊等深表憂慮，這些擔憂甚至超過迅速蔓延的奧密克戎變種病毒所可能帶來的風險。因此，委員們要求美聯儲可能比預期更早或更快地調高聯邦基準利率，甚至开始提出考慮盡早縮減資產負債總規模。就是說，不單要把每月新增1200億美元的購債行爲很快停下來了，而且下一步還要縮減資產負債表，這是很大的調整變化。記錄顯示，最近幾周美聯儲對美國高通脹的認識，需快速採取行動，並已經達成了深度共識。

於學軍表示，“這份鷹派論調的會議記錄，嚇壞了金融市場，所以上周三剛一發布，美國三大股指應聲大跌，美債遭遇拋售潮，收益率狂飆；科技股成爲重災區，納斯達克指數一天暴跌了3.34%，出現了一夜血洗的局面。”

綜上，前後間隔的時間並不長，美聯儲的態度、觀點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有點急轉直下的味道。爲什么會這樣呢？

於學軍認爲，這裏最關鍵的就是美聯儲對通貨膨脹的認識問題。也許是自上世紀80年代之後全球經歷了太長的低通貨膨脹時期，溫水煮青蛙，以至於人們對通脹及其危害已明顯缺乏敏感性，甚至也少有敬畏之心，對貨幣是推升通貨膨脹的源頭也看法不一。

去年初，美聯儲主席在美國參議院回答議員的咨詢時就表示，貨幣已經不是前瞻性指標，貨幣推動通脹是陳舊的觀念，已經不再適應。正是在這種觀點之下，开始美聯儲總是認爲美國通脹指數上升是由於供應鏈衝擊或供應鏈瓶頸造成的，背後主要是新冠疫情的影響，而隨着供應鏈恢復，通貨膨脹很快就會自動降下來，即所謂的“通脹暫時論”，不太關注美聯儲長期實行寬松貨幣政策即貨幣對通脹形成的影響。

而真實的情況是：除了主要由於新冠疫情傳播蔓延而造成的供應鏈衝擊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關鍵因素，那就是自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發生以來，美國長期實行的量化寬松政策所造成的影響。主要是兩個階段：2008年—2014年爲第一個階段，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由之前的不到9000億美元迅速增加到最高4.5萬億美元，後來縮減了一段時間；第二個階段是2019年三季度以後到現在，又由最初的大概4萬億美元增加到現在的最高8.8萬億美元。大概這么兩個階段，一個是受美國金融危機的影響，另一個就是受這次疫情的衝擊。把這兩個階段加起來觀察，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12年合計大約增加了10倍以上，就是從原來的8000多億美元增加到現在的8萬多億美元，大量美元投入到市場中來。

“所以，自2020年下半年以來，全球以大宗初級商品漲價爲標志的通脹上升，實屬合理的反應。”於學軍表示，因爲通貨膨脹說到底就是一種貨幣現象，只要貨幣投放過多，不管是哪個國家、哪種情況下，都會在商品和資產的價格上漲中反映出來。這就是我們定義的通貨膨脹。

(作者：邊萬莉 編輯：周鵬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