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股市上的投資者心理進行描述的最流行詞匯是“看漲”與“看跌”。一方面，看漲意味着相信市場（或某只股票）的價值會上漲。因此，看漲的多頭會买入。另一方面，看跌則是認爲市場或（某只股票）的價值會下跌。所以看跌的空頭會賣出。

然而，對於以牛和熊指代多頭和空頭的用法是怎么來的，有關說法卻並不多，也不能令人滿意。對於爲什么牛和熊在股票市場和人的心理上代表着不同的影響力，如果我們能夠更好地理解，或許就會深刻地體會到是什么東西讓我們每一個人和我們的社會生機盎然。我們還可以解开一個小小的謎團，爲什么“牛市和熊市”這樣奇怪的稱謂得到廣泛使用，而且感覺如此恰如其分。

牛和熊這一說法的採用至少可以追溯到17世紀初，當時它們已在倫敦證券交易所被使用。各種理論試圖解釋此種用法背後的原因。例如，有一種理論認爲“牛”來自公牛昂起雙角的姿勢。在鬥牛的時候，必須刺傷公牛有力的頸部肌肉，這樣就使得它向上甩的動作對鬥牛士來說不再那么危險，於是看漲指的是相信價格會被推高。

至於“熊”，人們推出這么一種理論，認爲它來自一句古老的英格蘭諺語，說的是在抓住熊之前不要賣它的皮。在一只股票上看跌的投資者通常會對它做空。這意味着他們出售自己並不擁有的股票，寄希望在將來能以更便宜的價格买進這只股票從而獲利。但無論是這樣還是那樣的理論都不能真正解釋牛市、看漲、多頭和熊市、看跌、空頭這些概念的恰當性。

牛代表着富饒與豐收

如今，我們中間當然很少有人接觸過公牛，因此我們很難想象，對前幾代人以及生活在世界上工業化程度較低地區的許多人，公牛是多么的重要。對於獵人來說，所謂的“歐洲野牛”既是一個巨大的獎賞，也是一個可怕的獵物。這種野牛生活在由一頭公牛統治的一羣母牛組成的羣落中，其中那頭公牛肩高六英尺，重達2 000多磅1。部落裏的人們可以盡情享用它的肉，用它的骨頭做矛尖、魚鉤和其他工具，把它的皮膚做成衣服和帳篷。最後一頭歐洲野牛在17世紀死於波蘭。

我們不知道牛是如何被馴化的，但這種馴化永遠地改變了人類與自然的關系。不再依賴狩獵的牧民可以過上更穩定的生活。通過觀察公牛和母牛，牧民們可能最早發現了性行爲和生育之間的因果關系。一方面，將公牛與母牛分开意味着根本不會再有牛犢。另一方面，一頭公牛可以使牛羣中的所有母牛懷孕。於是，公牛所象徵的不僅是強大的力量，而且還包括無限的生育力。

農業和放牧最初是分开進行的活動，但是古代人認爲公牛的生育力可以使滋養作物的田地受精。當公牛拉着一副犁穿過田野，犁溝在地上伸展开來，接受公牛那賦予生命的力量。所有早期文明，包括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地區、尼羅河及印度河流域，都以畜牧業和農業爲基礎，其中的每一種文明都將牛神作爲一個主神加以崇拜。

在基督死後的幾個世紀裏，羅馬的許多士兵崇拜密特拉神，而且密特拉教與基督教爲爭奪信徒和最終的統治地位展开競爭。密特拉是終極的、不可知的天主和人類之間的神聖調解人。密特拉最著名的壯舉是殺死了野牛，那是造物主創造的第一個生物。當密特拉發現這頭巨大的公牛在山坡上喫草時，他大膽地抓住牛角，跳到它的背上。公牛掙扎着要把他甩下去，但密特拉緊緊抓住牛角，直到公牛筋疲力盡地投降。

然後密特拉拽住公牛的後蹄把它拖到一條布滿障礙的路上，這段痛苦的旅程象徵着人類的苦難。密特拉將公牛留在一個山洞裏，但是它逃跑了，密特拉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愿，遵從上天的指令把它殺死。當公牛回到山洞入口時，密特拉抓住鼻孔把它的頭往後拽，用自己的獵刀給予致命一擊。

這場屠殺之後出現了奇跡。死去的公牛身體上長出了覆蓋大地的有用植物——它的脊骨上長出了小麥，它的血液形成了葡萄樹，它的變成了所有對人類有用的動物。因此，公牛的死亡實際上是一場極爲重要的獻祭。在完成了其他功績之後，密特拉參加了一次以密特拉教聖餐儀式加以紀念的最後晚餐，並升入了天堂，他在那裏守護並幫助人類。

密特拉教的教義假定人在死了以後會善惡有報。在一個命定的時間，當世界將被毀滅，天主會再次派出神奇的公牛來到凡間。密特拉會回到大地上，選擇哪些死者能被起死回生，然後，密特拉會以這頭神聖的公牛獻祭。將它的肉與聖酒混合吞下，就會使被喚醒的人得到永生。

如果從這個宗教意象中退後一步，我們就會明白爲什么牛市作爲股市有望上漲的象徵如此恰如其分。在經濟發展中，進而在文明的進步中，牛都起着關鍵性的作用。公牛的巨大力量和生育能力使它值得尊敬與祭拜，崇拜公牛就是崇拜神聖的富饒與豐收。

在對一只股票或整個股票市場看漲的時候，我們是在希望人類的努力能有所成效，並宣示這種具有神聖意義的豐富性。看漲意味着變得像公牛一樣，成爲帶來豐收的授精者。买進就是以（表現爲金錢形式的）生命活力獻祭，希望某個公司能夠發展壯大。

如果我們在自己身上投資，也許是支付教育或培訓的費用，就是在展示我們如何相信自己能在未來取得更大成功。無論是投資於一家公司還是我們自身，都是在將能量傳遞到無形的領域，希冀我們更多地釋放那種無限的豐富。

雙眼緊盯着最終盈虧的投資者可能不會從自己身上識別出神牛的能量，神牛的獻祭爲自然界的所有有用之物賦予了生命。趨勢线、市盈率和資產清算價值是有用的工具，盡管它們可能會掩蓋社會在生產和滋養上付出的更多努力。除此之外，看漲的投資者可能很難珍視增長以外的其他任何東西。所以我們想要獲得一個完整的視野，我們也必須尊重其他必要的價值觀。

熊代表着休眠與蟄伏

對熊的崇拜也是自古以來廣泛存在的。尼安德特人把熊的頭骨放在可能是祭壇的位置上，盡管我們永遠無法確定其目的是否爲膜拜。如前所述，許多狩獵部落都通過儀式確保被殺死的熊愿意從靈魂的世界返回並再次被獵捕。

在美洲印第安人的神話中，熊經常爲英雄充當精神助手。因爲熊會挖掘根莖，許多印第安部落把熊視作薩滿和療愈者。在歐洲和美國，諸多迷信都圍繞着熊的治愈力展开，它的油脂能治療禿頂並止痛，它的牙齒可治療牙痛並有助於出牙的小孩長出堅固的牙齒、騎在熊背上可以治療百日咳，睡在熊皮上能治療背痛，還有從活熊身上剝下的毛皮，與酒精混合之後，被認爲可以治療驚厥。

今天，我們掌握了關於熊更準確的信息，尤其是關於熊在冬眠期間的生物化學特性。熊的體溫並不會像深度休眠的土撥鼠和松鼠那樣在冬眠時下降。相反，熊在一天中要燃燒近4000卡路裏的能量，並保持一種可以被稱爲冥想的狀態。土撥鼠和松鼠缺乏防御能力，但熊具有相當的能力蘇醒過來並在入侵者面前自我保護，在冬眠的五個月裏，熊甚至可以孕育或哺乳。

如果人類等其他哺乳動物也試圖完成冬眠這一壯舉，熊似乎打破了那些對前者構成約束的規律。它靠着積攢的脂肪維持生命，不喫任何食物，即使五個月不運動，它的骨骼也不會疏松；盡管缺乏鍛煉，熊的身體實際上還變得更加精幹了；而且，盡管熊在整個冬眠期間都不會排泄，但尿液裏的毒素並不會發生堆積。

研究熊的科學家發現，這些奇跡明顯是由一個獨特的循環系統形成的，在這個系統中，從骨骼中流失的鈣質顯然被捕獲並用於新的骨質生長，而會變成毒素的尿液被膀胱吸收，合成有用的蛋白質和神經遞質。科學家希望，對熊的研究可以幫助开發針對骨質疏松症或腎衰竭患者的藥物。

熊和牛之間存在許多有趣的區別。公牛走路用四條腿，而熊可以像人一樣用兩條腿走路。牛是需要放牧的動物，但熊不是。公牛已被馴化，可熊從未馴化。牛一直保有它的生育能力，但是熊在冬季的幾個月裏離羣索居。牛活在陽光普照的大地，而熊則進入地下的黑暗洞穴。 

在神話中，熊表現爲一個沉入陰間的駭人形象，在大地的裏自我滋養，每年春天醒來後獲得重生。於是，熊就像人類的英雄一樣，敢於冒險進入冥界那未知和潛意識的世界當中。對公牛的崇拜通過獻祭公牛帶來土地的更新。然而，來自大地中的熊每年春天都會重生——卻沒有得到獻祭。

因此，牛和熊存在於象徵性的對位中。如果公牛永遠是有生育能力的，它的授精能力永遠是活躍的，那么公牛就是生活在時間、生命與死亡的世界裏。只有獻祭才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新的活力，培育新的生命。

而熊的一生中，很大一部分時間都生活在冥界，生活在靈魂的永恆王國裏。在那裏，它依靠自己的肉維持生命並吞噬自我。通過這一神祕過程，這種具有保護作用的生物化學奇跡，熊在失去生命一般功能的情況下保持生存，它不喫東西，也不排泄。當它在春天到來時起身，便離开了陰間，重新回到我們所知的日常生活。在下一個冬天來臨之際，大自然开始了又一次的輪轉，熊再次退入沒有時間概念的冬眠狀態。

認爲看跌的投資者僅僅是相信一只股票或整個股票市場的市值會下跌，這就忽略了做空行爲的深層意義。從象徵意義上講，看跌的投資者真正關注的是自然世界，無法馴化的世界，無法通過耕種爲我們提供服務的世界。做空意味着我們必須有時間進行保護，我們必須有時間回收我們從公牛獻祭中所獲得的東西。

在某種意義上，熊是我們的療愈者和內心中的智慧存在，它要求我們克制無限獲取的欲望，而去尋求充盈我們內心的豐富。所以，我們可能會像熊一樣退縮並耐心等待，沉思又保持警覺，直到我們在時間世界中重生的季節到來。在這個重生的過程裏，我們得到成功的“教養”。

既然所有投資者都想掌握股市在牛市和熊市之間的輪流變化的周期，我們就會試圖找到一種合體，一個不斷變化的整體形象，即牛熊合體。

密特拉殺死公牛的故事就暗示了這樣的一個合體，因爲密特拉將捕獲的公牛帶到一個洞穴。雖然公牛逃跑了，可它又回到了洞口，隨後密特拉在此處將它殺死。但是如果密特拉將公牛帶回到洞穴的黑暗中，公牛會變得像熊一樣嗎？

這真的是有關人性中的平衡的問題。我們能否既像公牛一樣具有擴張性，又像熊一樣具有收縮性？我們能否既爲金錢而拼搏，又力爭更深入地了解自己？  

《金錢的祕密：關於債務、財富、幸福、貪婪和慈善的永恆傳說》

原名：Enduring Tales of Debt,Wealth,Happiness,Greed and Charity

作者：泰德克勞福德

出版社：中國出版集團｜中譯出版社

文｜泰德克勞福德

編輯｜彭韌

版權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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