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丨曹媛

編 輯丨辛繼召

圖 源丨視覺中國

7月23日，在2022大灣區首席經濟學家論壇上，原銀監會主席劉明康指出，當今最大的挑战是，國際上對於通貨膨脹所採取的貨幣政策走勢和速度的不確定性，以及各種影響疊加形成的“共振”。

面對這些壓力，劉明康認爲需要另尋出路。他認爲，各發達國家都在擁抱數字化時代，美股在FAMG+及半導體、生物科學的股市表現最近仍在上升，今年以來（YTD）漲了5%-7%。結合着歐盟的應對氣候變化和 ESG 建設的實際工作，我想走這條路子是能夠比較適應當前復雜的形勢變化，比較能夠適應客戶的需求變化。

美聯儲兩年內加息2%、3%或4%帶來不同影響

本次論壇由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香港中文大學（深圳）經管學院共同主辦。原中國銀監會主席劉明康在主旨演講中表示，近期，美國加息速度快，短時間內從0到150個基點。劉明康表示，亞洲金融危機的一個誘因是在1994年到1996年間美聯儲快速的貨幣政策調整。“2008年吸取了教訓，進行‘小步快跑’，每次25個基點，但是連續17次的巨大增幅，以及超過4個百分點的巨大增幅，也把自己拉爆了，在短時間內引發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機。”

劉明康表示，“如果美聯儲在兩年內加息不超過2%，沒問題。雖然說這樣的幅度對抗已經很高的通脹效果不會很好。”他指出，此次通脹和之前不同，具有很多非周期性和結構性特點，有地緣政治衝突引發的通脹，還有疫情反復所導致的供應鏈中斷，甚至小麥和玉米價格的上漲，石油與天然氣價格的上漲，都不是貨幣政策能簡單抑制的。

劉明康強調，從歷史經驗來看，如果兩年內加息達到3%，對於小型开放經濟體和大型轉型經濟體都會造成巨大衝擊。如果兩年內加息達到4%，美國會遭受嚴重的經濟衰退，並再次帶來全球性的金融和經濟危機。

從經濟學角度來看，劉明康指出各大中央銀行都自知貨幣政策效果有限。2020年3月，在疫情影響西方經濟下行時，美聯儲採取零利率和增加市場流動性來配合財政政策發力的措施有效，沒有風險。但從中長期看，美國的財政實力會受到影響，並且市場上會催生泡沫出現。他認爲現在回收過多流動性是正確的，因爲通脹明顯，7月份美國的CPI達9%，所以採取了一刀切的措施。但如果太快太猛，轉型經濟體和小型开放經濟體的衝擊會很大，首先是因爲債務問題風險陡然上升，其次是美元堅挺，資金大量回流美國。

如果現在加息沒辦法解決結構性通脹和突發性問題，爲什么歐美國家都在使用加息手段？

“加息可以遏制加槓杆衝動的問題。”面對這一疑問，劉明康回應，市場上受美元利率影響的信貸資產僅6萬億美元左右，但是衍生品市場爲156萬億美元，資產交易量超過美國GDP數倍。“加槓杆是衍生品市場賺快錢、賺大錢的重要手段，利率的提高會遏制擴張的意圖，使市場包括大宗商品交易市場降溫，阻止泡沫的增加。”

比如，ETF跟隨指數變化，而指數都有明顯的親周期性，從這個角度看，美聯儲加息具有一定的控制力。“也正因如此，美聯儲加到150個基點時，我們可以看到美聯儲用的通貨膨脹指數不是CPI，而是個人消費支出的平減指數。因爲這個指數可以把今天和一年的遠期，以及三年的遠期做一個科學比較。”平減指數在六月份一年遠期已經下降到6.78%，而三年遠期已經下降到3.62%。

劉明康表示，值得注意的，目前地緣政治所引起的供應鏈問題造成糧食能源的價格飆升，俄羅斯和烏克蘭的糧食生產在全球市場上佔30%左右。

他表示，“我們應當看到中國在國際上的市場還在，我們整個工業生產鏈還是比較完整，成本優勢也比較明顯。”他認爲只要不再出現因爲疫情反復發生，今年的進出口仍然會是國家增長的一個重要驅動力，但不排除外部的貨幣政策進一步加速轉向，也會讓新興市場經濟體的出口無利可圖。“未來可持續發展面臨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確定性，也就是不可預見性。”

對於房地產行業，劉明康表示未來五年總體上會持續收緊，回歸正軌。房地產行業牽連至少30多個行業，其中金融行業關聯最深。“現在出問題的不光是民企，某些企業出現了境外高收益率美元債的違約情況，10月和11月還會有還債的小高峰，不少樓盤無法完工交房、不少客戶停貸退房。”

發揮ESG力量應對數字化變革

劉明康強調，需要尋找另外的出路。各發達國家都在擁抱數字化時代，第一個板塊包括美股的Meta、蘋果、微軟、Google等一些新企業；第二個板塊是美股當中的半導體；第三個板塊是美股中的生物科學。上述三個板塊在股市表最近的震蕩中仍然表現得非常強勁，今年以來（YTD)上漲5%-6%。“結合歐盟應對氣候變化和ESG建設的實際工作，我想走這條路子是能夠比較適應的。”

一方面，推動高新技術產業發展，保護知識產權，確定所有產權歸屬，做好產權交易，提升生產率。另一方面，ESG可以減少成本、減少風險、減少危害。做好上述兩方面可吸引國際注資、吸引人才，有可能去抵御各種負面影響。當前市場企業都在打ESG+高新技術的“組合拳”。

在探討數字時代時，劉明康強調人工智能進入人類世界後，真正的瓶頸不是比算力、算法和數據運用，而是在企業內部；在變革實踐中真正的分歧與阻礙，也不在國家之間，而在單個國家內部。

劉明康提出了三個值得研究的現實問題。

第一，數字化智能技術是嶄新的動力，但也具有壟斷的自然傾向，會使許多創業玩家形成贏者通喫的局面，贏者通喫造成行業消失，大量企業從市場退出。如谷歌基本上統治了搜索引擎，Facebook（Meta）主宰了社交網絡，亞馬遜獨佔了電子商務，蘋果在智能生態環境創建上鶴立雞羣。

所以，當技術範式的顛覆成爲一種必然之後，不能只從技術變革角度來理解，而應從社會和經濟發展維度來看，如何加快建立健全制度，消除市場準入和退出，以及營商環境的直接和間接壁壘。而推動形成反壟斷、反不當競爭等方面透明的、執行一致的、可預測的法律制度和行政程序，加強科技的有效監管，做好防範系統性風險等工作，更是各個國家各自ESG建設的具體功課。

第二，嶄新技術對現有商業模式和人工崗位的衝擊，一定會涉及就業和機會不公平的問題。據發達經濟體的科學方法預測，一對一的取代比例大約在30%左右，而新商業模式迭代而引發的行業顛覆（產業徹底清除）所造成的員工失業約10%左右。因此，總體大約有40%的工作崗位會在未來的30年內被人工智能技術逐步取代。“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新的人工就業崗位也會被創造出來，加上各種壓力因素，如果把握得好，實際失業狀況會降至一半，即20%左右。”

但劉明康從社會經濟學角度觀察，計算失業比例還不夠。因爲工作崗位逐步明晰地分爲兩批人時（頂尖收入的高管和投資家，以及另一批普通工作人員），中產階級（如卡車司機、辦公室人員、會計財務管理人員、倉庫保管人員、金融機構的外銷、臨櫃和中後台一般崗位工作人員）將大量湧入前面的普通工作人羣中，這將造成這個羣體工薪水準的進一步下降。他進一步觀察，上述影響也不僅在收入差距，還會直接傷害到人們對自己、對社會的認同感與價值感。

第三，未來所有企業都是數字化企業，產業的數聯能促使產業鏈共享繁榮。新技術將使現實世界和數字世界邊界逐漸模糊，直至界限完全消失，使企業無邊界，以無勝有。而基於雲原生的技術範式創新，使我們從大型機計算到雲計算，實現了“生在雲上，長在雲上”。在這裏，軟件發揮出超出硬件的巨大力量，軟件變成定義一切的工具，未來社會一切皆可編程，而當軟件賦予硬件靈魂後，我們的全要素生產率會有突破性飛躍。

“我們需要擁抱數據新文明，擁抱开源、开放，共治共享。但同時必須看到，人類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黑客攻擊成羣出現，他們的技術迭代和進化，可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劉明康表示在數字化新世界中，需要守住安全底线。

劉明康最後強調，對數字化轉型和ESG的統籌建設和深入研討，可有助於解決我國的三大難點：

一是設計好組織、法治與機制架構，在政府和企業兩個層面上推動人的思想與理念的轉變。

二是文化的搭建和落地。

三是要有一套科學和健全的釐定目標、講究順序、評判過程、重視結果的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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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編輯 陳思 實習生 梅樂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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